11.28.2006

China Power: Under-powered Over-exposure






「紀事」上回預告談英國的中國熱,是的,這題目拖了許久。不好講,好難講,尤其今天晚上看無記的新聞節目說美國流行起學習中文的熱潮─當世界突然轉向,中國人突然成了注目的中心,我身上冒出一陣冷汗。

(一) “China Power Station Part I”-under-powered over-exposure
不要以為只有香港才會有財大氣粗的文化地產項目,早前說過英國在貝里雅時代崛興的創意工業,說穿了其實只是當工業都死光了以後,拿老祖宗的三分釘來充撐大局。Tate Modern成了旗艦店,使整個South Bank起死回生。而這個在泰晤士河南岸的舊發電廠,四支大煙囪的地標式建築,建於1930年代,在地理上雖不是與南岸連成一線,卻同出於Tate Modern、Waterloo Bridge、紅色電話亭的建築師Giles Gilbrt Scott 的手筆(還有利物浦教堂),建築內部混合了Art Deco 細部與紋飾、同時又以鋼鐵結構結成恢宏的新古典風格,標誌着英國工業的煇煌時代。與高尚的Chelsea一河之隔,Battersea的兩組渦輪自1975及1983年正式停產後便一直空置,曾有財團想重新發展成主題公園,但在戴卓爾時代以資本不足告終。1993年由香港僑福建設購入,擬在保留原有建築之餘把整個39英畝區域發展成集商務、酒店、住宅、會議及展覽的綜合發展區,只是整個項目十年來只聞樓梯聲。

中國-香港資本要為地產項目做形像建設,拿中國品牌來立干見影─不止是報章這麼說,就連展覽導遊也是如此。Battersea平常是無人之地,我參觀的周日卻大排長龍,售票處索性標示出排隊進長時間為一小時的告示,我擋着冷風在人群與照相機之下苦侯了45分鐘。按展覽順序參觀,迎面而來的是來自空置廠房一陣寒意,耳伴充斥的是由歐寧策劃的聲音裝置《喚醒巴特西》,包括十多二十條聲帶,還在旁架起了觀景台,讓遊人憑弔廠房頹敝而輝煌的內部。這種偉大得近乎崇高的空間感,任何的立體作品放進去都只會顯得微不足道,只有聲音才能以時間的方式進駐。然而轉入右邊的展廳,隨之而來的即是Battersea發展項目的虛擬影片,當美好的將來只是一個還末兌現的承諾,無法阻止我對整個展覽假大空但好成功的第一印象。

是的,要喚醒一個丟空了二十多年的空間殊不容易,就是從新安裝水電、照明系統與安全措施也夠煩的了,不要期望能穩妥地展出繪畫或精密的裝置作品。佈展因利成便索性在展品前架起鐵馬、用木板做展覽說明,整個展場如像一個蓄勢待發的大工地,整個空間的風格轉換,喚起觀眾的懷舊與好奇,展示出策展人Hans Ulrich Obrist對空間聰明而省事的駕駑能力,卻不見得對藝術作品有起碼的尊重。除了張永和的觀景器(在場內放置了多個木製的穿底梯形盒子讓遊人在指定角度觀景)、馬清遠路線(在地上畫上黃線標示參觀路線),和搶盡風頭的地標式作品─顧德新的十萬個蘋果牆(用十萬個蘋果圍成一堵牆,讓其自然腐爛),是全新的在地作品(site-specific)外,其餘包括曹斐、陳劭雄、賈章柯、楊福東、闞萱、張培力、徐坦、邱黯雄、梁玥、梁偉、汪健偉、徐坦、張培力、劉鼎、陳廖宇、宋濤、楊振忠、陸春生、黃永砅、爻未未的錄象/裝置作品作品都是舊作,除了裝置之外均在黑暗的空間裡以投映機無聲地並列,反覆播放。我好想知道策展人認為在沒有暖氣兼人來人往的走道上,加上移動影像之間的互相搔擾,和無聲字幕,觀眾能在影片前待上多久?尤其像賈章柯《公共空間》一類緩慢的影片放在展覽場合上,都只是象徵式放映。其實入選藝術家不少為七字輩,作品不乏佳作,除了張培力的《Happiness》外,China Power向西方展示的中國當代藝術似乎已完全脫離文革、六四的陰霾和妖魔化語境,展示的是近乎魔幽寫實般(下詳)的城市景觀,對消費主義、媒介景觀(mediascape)(汪建偉、歐寧)、公共空間(楊振忠、賈章柯、徐坦)、文人山水(楊福東、邱黯雄)、理想主義(曹斐),都呈現出置身其中的既愛且恨,既想批判又不能自拔或束手無策的情狀…..與China Power的題目配合起來大好新中國真要吐氣揚眉的味況。只是在偌大的巴特西內,一切變得平平無奇,作品投閒置散─連新聞稿也老實不客氣的強調這是計劃動工前最後一次讓公眾憑弔電力廠的輝煌原貌,要睇趁手!一句講晒,China Power Station Part I是under-powered over-exposure。
(待續)

11.26.2006

模達在曼城:Vital Performance Festival




在 曼城的留駐終於結束,感覺像做了一場夢,快活得不能置信,一切日常與創作所需─錢、空間、時間、自由、觀眾、技術支援─ 差點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些年來常稱呼自己做十份一藝術家,因為時間精力都花到別的事情上去,偶有餘暇,才能偷空想想自己、想想創作。工作室連睡房廚厠 均與藝術中心為鄰,既可以自出自入也可以互相照應,除生活費外還有物料費提供,才一個月的光景,便已做了一次小型presentation,兩個表演+裝 置,重演的作品可以更加完美,剛開始的系列又可以有充份時間發展,所以也難怪我好幾個星期沒有動筆寫「紀事」!

「紀事」上回預告談英國的中國熱,是的,不過趁着記憶猶新,就來個倒序法,先談Vital Festival(http://www.vitalfestival.org/ )。亦因為是身處其中,所以不求批判,只求傳真。

「Vital: International Chinese Live Art Festival」- 的中國名稱「國際行為藝術節─一場有關即場演出的華人藝術盛會」聽來雖然有點累贅,卻是別有用心。從表演到行為、從行為到即場藝術是一連串文化與概念的翻 譯過程。Chinese用英文說來容易,但換成「中國人」卻真是大件事。15個藝術家有拿英國、加拿大、美國、星加坡護照的,怎麼可以說是中國人?就連華 人這文化概念也讓台灣藝術家避之則吉。至於「即場演出」,也是各施各法的翻譯。藝術節其實是繼去年China Live( http://www.liveartuk.org/projects/china_live.htm )之後的又一野心之作。去年China Live邀來了五位中國大陸的行為藝術家,巡迴不同城市的共13個場地,雖然史無前例,還得到華人組織「伯樂基金會」的年獎。但中國行為藝術的社會與文化 背境迴異,每次演出,總有人中途離場,把英國觀眾殺個措手不及。所以今年除了演出之外,還側重講座、放映、討論和對談,每天從早上十一時到下午五時,節目 排得滿滿的,主要均在華人藝術中心進行。由於空間小、天氣冷,從英國各地專程而來渡長周末的觀眾使中心人氣急升,吃飯喝茶聊天交換咭片。我大鄉里出城,收 集回來的名片有從倫敦、紐卡素、伯明翰各處遠道而來的,當中包括策劃人、作者、學者、研究生,總之是卧虎藏龍,這都是我在香港習慣了小家自氣的自說自話所 意想不到的。我的演出安排在第二天的一整天,所以錯過了不少節目,只能跟大家分享我耳聞目睹的幾個作品。
何成瑤


跟 成瑤是舊相識,一向佩服她的決斷,喜歡她的既近且遠。除了以家庭歷史與大歷史交接作為題材之外,2001年的《開放長城》之後,作品一直關注女性如何掌 握自己身體,卻又不以女性主義為桎梏(她說她一向不管這些!)。這次她說要拍賣自己的頭髮,表演前的每個午飯時間都待在茶室讓人看「貨辦」。原以為拍賣是 人人參與鬧着玩,誰知臨近拍賣的時段大會以揚聲器廣播,着賣家登記。進場後只見成瑤坐在桌子一端的地上,一股腦兒枕着桌邊,長了十年的一把秀髮結成了一條 長辮,桌上還放上了「貨品」的証書,說明了「貨品」的規格和來源。成瑤找來了華人藝術中心的CEO Sarah Champion來當拍賣師,拍賣正式開始前,她以字正腔圓的英語說着成瑤的「身細」─ 性別:女 國籍:中華人民共和國 種族:漢 戶籍:成都 婚姻狀況:離婚 ……她卻頭也不回的如像一件貨物。等到Sarah把資料讀完了,真正的買賣才開始,沒有鎚子,卻以桌上的洋燭為憑。原以為底價會是人人有份的一英磅,誰料 有投標者一開口叫價便是一百磅。來參加藝術節的觀眾雖然都能付擔得起50磅的入場費,卻不是人人都可以一擲千金來買一條藝術家的頭髮。Sarah落重咀 頭,也只是那幾位人兄人姐的份兒。當價錢叫到一百五十,我心裡盤算着我的二百五十元藝術家費,又想起近日中國當代藝術在市場上炒得火熱,一百五十磅實在何 足掛齒,便膽粗粗加入競投?可是叫了兩次價,還是給後來居上。轉眼望見朋友仔F也在後面乾着急,才想到不如聯手抗敵─頭髮點樣分?投了回來再算。我們叫價 二百五十磅,誰知這位勁敵志在必得,竟出價三百─稍一猶疑,洋燭便熄滅了─而這位勁敵,便是在英國當紅的華人藝術家組合Mad for Real的蔡元。

成 瑤的辮子雖然名花有主,但好戲還在後頭。原來辮子不是以開始結髮的位置計算,手起刀落自行了斷,而是從頭皮計起!於是全場摒息靜氣的看着蔡元拿着較剪盡 地貼着成瑤的頭皮來剪,旁邊還有攝錄機近鏡現場直播,剎-剎的聲音,成瑤像肉椎占板上。搞了差不多十分鐘,蔡元也許也覺得太費勁,索性留着頸邊的一段沒有 剪。成瑤前短後長的新髮型,煞是好看!成瑤常說做行為易學難精,但看她的作品越做越簡單精準─只是拍賣那麼簡單,而她甚至只是坐着不動(後來觀眾問她在想 些什麼,她說在在習習瑜珈呼吸法!),卻讓藝術市場如何決定藝術品/家的命運、我們對別人(女性)身體的佔有慾共同上演一齣好戲。


楊墨的camera shy

與成瑤和Live Art Development Agency (http://www.thisisliveart.co.uk/index.html ) 的Lois Keidan談,二人都驚歎行為/現場藝術竟在三兩年之間便已開倒荼薇,尤其年青一輩在剛結束的大道現場藝術節中年青一輩的表現,既未能在藝術語言上有所 創新,更是反其道而行─表演為了紀錄。在討論會上,「performing for the camera 」變成專有名詞,成為作品說明中的一項述語,我也是頭一回聽見有這種說法。經過媒體再現的行為/表演/現場,雖然能夠博得不在現在的觀眾的廣泛迴響,但行 為/表演/現場─從反物質化開始,到今日的複製品(照片、錄象)濫觴,到底是從高度純藝術的絕谷中反回到重視溝通與流傳的人間─抑或一切只是抵不住中國當 代藝術市場的誘惑?


我個人總是偏愛以靜制動,化繁為簡、聰明又真誠作品,來自美國明尼蘇達州的楊墨(Marcus Young),選擇走到街上,以一個小時不到百米的極慢速度,打着傘、穿着長衫連續四天、於相同時段在曼城繁忙的商業區上按着同樣的路線慢行,向遇見的每 一個人微笑。是的,就是能用五十字來描述完成的簡單作品,有聲勝無聲的勝過千言萬語。楊墨不愛鏡頭,更想以最低調的方式來接近尋常陌姓,甚至不以藝術為名 ─只是這種慢行的方式對於一個繁忙的西方城市來說實在是大動作,BBC的記者老實不客氣的從他正面跟縱、Manchester Evening Post翌日更以頭版報導,鏡頭所到之處。讓普通人難以親近,原來用來遮風擋雨的傘子,在鏡頭前面竟更派用場。楊墨的想法是,這是一個可以做一生一世的作 品,在不同的城市、或許,在十年、二十年之後,還是會在路上踫到同樣的陌生人,然後對方記起在某年某日,大家曾經微笑。楊墨是劇場出身,唸的是導演,現下 的工作是St. Paul的公共藝術駐場藝術家,參與城市的公共藝術規劃,對藝術如走進公共空間、作品如何與真實的個人作即時交流很感興趣(不是擺件笨重的金屬雕塑便 算!),對時間的把握和演出的細節都一絲不拘(最記得他每晚總是讓着要早點回住處燙長衫)。而我只嫌那長衫所負載的訊息「太過中國」,而楊墨解析這是為了 更好地遮掩在龜步前行的雙腿。
(在The New York Foundation for the Arts (NYFA) 上有關楊墨的訪問http://www.nyfa.org/level3.asp?id=405&fid=6&sid=17 / http://www.publicartstpaul.org/newsletter_fall05.pdf )

龍植池


雖 然藝術節的主辦者沒有以「中國性」作為衝量和邀請藝術家的標準,但中國啊! 中國元素,還是怎樣也逃不了。認識龍植池許久,看他的現場演出還是第一次。《Light by Light》也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作品,只是把一只絳州大鼓用紅綵帶掛到頸上,在即興音樂伴奏下自轉。演出在曼城另一個文化場地Ubris(另詳)舉行,在 大堂裡用板牆間隔成演區,觀眾在二樓的欄杆和梯級居高臨下,手上都拿着寫了願望的乒乓球,待音樂一旦止息便可以投向Edwin的鼓上,作為許願的互動演 出。乒乓球零落地投到鼓上,或更多的是投到地上去,接着便是觀眾區上的歡呼或感歎。然而也許是舞台味太濃,觀眾都在看演出多於參與互動,或耳語怎麼他能不 停自轉而不頭暈。而我笑說Edwin你這太像廟裡的烏龜,而他的想法正是如此。

Patty Chang 何雲昌
因 為要演出,分身乏術而錯過了許些表演,有些我心儀已久的藝術家,包括Patty Chang, Wen Lee與何雲昌帶來的都是講座。Patty Chang 現下想擺脫舊作為觀眾帶來的期望,已很少做像《Fountain》(1999)那一些手起刀落的video performance,新作《Shangri-la》是夾雜虛構與紀實的錄象,紀錄了旅遊消費與流行影像製作的真實過程。何雲昌剛好在利物蒲雙年展的外 圍展裡擺個展,並開展他在英國抱着石頭、以逆時針方向環島一周的百多天旅程。展覽包括何雲昌從事行為藝術十一年來的攝影紀錄,加大碼的照片按時序整齊地排 列在貨倉改建成的空間裡,穿州過省的大山大水,非常亮麗,與那風塵撲撲地趕來講座的何雲昌判若兩人。何雲昌的經典作品包括把手封在水泥裡二十四小時(《抱 柱之信》出《莊子》「盜跖篇」2003年)、在河上倒吊自己抽刀斷水(《與水對話》1999年)等,英國傳媒對這種攞苦黎辛的endurance art非常感興趣。對於可以賣的行為作品,我向有保留。但那天見何雲昌滿腳污泥身披風衣,問他幹嗎要做這些作品?他只道每次完事都重新覺得生命着實美好。 作品完成了便置身事外,賣錢不賣錢與作品的好壞、真誠或虛偽,原來可以各不相干。
(何雲昌的「touring round great britain with a rock」http://amino.org.uk/current.html )


一 連四天的藝術節由Lois Keidan主持的討論會作結,話題離不開各地華人(行為/現場)藝術家在國際藝壇的定位和處境。中國當代藝術在英國炒得火熱,作為慈善組織的華人藝術中 心,到底是在推波助瀾還是坐享其成?作為拿英國公共資源推動華人藝術作為使命的華人藝術中心行政總監,策劃這次活動的Sarah Champian,早在十年前已碰過釘子。其時九七前後,中國熱蓆捲這個老殖民地宗主國,就連時裝表演也會前所未有地換成由中國女孩上陣,但問題是怎樣令 對其他文化的興趣變成持之以恆?1999年華人藝術中心乘着這股熱潮為英國華裔藝術家組織參加上海藝術博覽會,卻被接待單位誤認為華僑認祖歸宗。加上中國 當代藝術大熱只熱在大陸藝術家頭上,所以自此中心便修訂策略,以協助海外華人藝術家發展國際網絡為主要任務。有趣的是華人藝術中心成立二十年,起初中國當 代藝術跟本還未在國際藝壇上佔一席位!對當下的中國熱,Sarah想要公眾能夠分辦經濟因素與藝術水平可以是兩回事,而中心想要建立的形像是展示優秀的藝 術作品而不是中國特色。

因為早年在交流計劃上的挫折,所以一直對所謂文化交流態度保留─尤其九七前後,我幾乎可以預料作品只見紅、多談身 份政治,便能得到策展人或藝術雜誌垂青。 而同樣的共謀/供求關係亦成為中國當代藝術在國際舞台上的幌子。身份族裔雖為開展深度閱讀的必需,但作為一種具建設性的策劃策略,我總認為標籤只能是個方 便的出發點,指向的應是開放和未知的終點。就以今次的作品和藝術家為例,還有許多有待發掘的閱讀可能,例如關於公共空間(尤其曼城不成比例的大商場 Arndale)、傳統典故的重新詮釋(《抱柱之信》、孫悟空、身體髮膚授諸父母……)、消費主義、治療、身體與性別等等…..藝術節的日日夜夜,除了面 向公眾,我最珍惜的就是藝術家之間的坦誠交流,藝術與非藝術無所不談。而成瑤一句覺得香港的行為藝術語言非常豐富,真的使我對以北京為中心的中國當代藝術 局面感到釋懷。

China Show- China Power兩個展覽,有待下回分解。自家作品,則有待其他作者評介。特別鳴謝我的朋友Fred, Laura, Fliss的貼身照護,更感謝那二十二位勇於參與《我好癢》的觀眾。當然還有贊助機票的民政事務局文化交流基金。

11.13.2006

「英京忘形」


《模達紀事》之「英京忘形」

是 樂極忘形所以自從上次寫完哲人舞者之後便一去無回頭。是的,這回是攞正牌的「藝術家」,物以累贅,遇到的各式人等跟從前的校園生活很不一樣。倫敦有國際 城市的寬容,飯局上五湖四海,東拉西扯的談天說地,反正大家的英語都不寧光,說錯了話也沒有人見笑。十足TB look的我路過曼城gay village還是會被人隔岸喝罵black dyke,集性別與種族歧視於一身─然而這在倫敦卻不曾發生。恕我真的大鄉里出城,這裡的朋友力邀之下才第一次落club,所以今回寫的是吃喝玩樂而不是 文化紀事。


到過倫敦的朋友都抱怨這裡物價高昂,不是人住的地方。這回寄居在F在南倫敦Oval的家,樓下便是Chinese Take Away店子兼房東,十足local,包括會漏水的煤氣爐和漏氣的氣墊床。沒有大型超市,off license士多梗有一間係左近,wet market蔬菜水果5磅便夠吃足一個星期。周末地頭蟲朋友A安排好節目─先在社區經營的咖啡店吃飯,後到老牌queer店子跳舞。這所 Bonnington Café(http://www.bonningtoncafe.co.uk/ )是由附近社區居民經營,與其說是café不如說是大客廳,碗碟都是東拼西湊隻隻不一樣,今晚食乜餸全視乎誰家有閒操刀,偶爾是意大利菜,有時是泰國咖 哩,逢周四是素食。客廳不大,只能容下四五張桌子。三道菜式包括頭盤主菜與甜品,酒水自携,可另點鮮薄荷茶、土耳奇咖啡。我們一行六人,人是剛唸完 Social Psychology的待業青年、有人老遠從巴西來到英京搞獨立短片能操五種語言、有人是初出芧廬的藝術行政唸書的咭數有排都未還完……我最高興是沒有人 對我問長問短,問你來倫敦幹嗎?香港有什麼轉變一類客套,反正來了就是來了,理所當然。我向來肆吃甜品,大姐做的紅酒煮梨子,下了玉桂和花椒,香味有點像 德國Gluhwein,看起來顏色像紅瑪瑙,我連所有甜汁都喝光還不夠,大姐竟慷慨的把材料煮法都告訴我們,我承諾會回敬中式炒蓮藕菜單。埋單連小費是每 人十一磅,這種價錢很難在導遊書上看到,而這種經濟,也人情味十足。


飽吃一頓,有力跳舞。從Bonnington 走路到Vauxhall,原來老店就在車站附近,門外排了長龍,清一色男性。我起初有點不好意思,友人着我不要擔心,Duckie (http://duckie.co.uk/ )不是exclusive的那種店子。進店是五磅的價錢,果然是各式人等,氣氛十足平民化,中年男人都頂着大肚腩,不用裝模作樣。待了不多久,便有Joey Hateley的表演。年前游靜為女兒戲請來了「開褲檔劇團」(http://www.splitbritches.com/ )來港,我聽來聽去總不明所以然有什麼的法寶。現在才明白這種高度諷刺又要時刻爪緊觀眾情緒的表演,實在是高難度動作,也不適合在劇院正衿危坐的看。只有 夾着酒精煙草,靠在台邊在擠擁的人群中讓笑話都落到自家的頭上來才好(那晚的飲歌在大唱「咩個係queer請起來!」而成間club都不設座位)。A見我 有如大開眼界,在喧鬧之中把咀巴湊過來告訴我這些cabinet play是由art council支持的─這換在香港實在難以置信,商業娛樂與非謀利的藝術在藝展局的制度與群眾壓力下向來水火不容,但就是這種越界的創作才能使文化更多元 化地組合,刷出火花─試想一日「前進進」能在牛棚大搖大搖牌兼營酒吧加社區中心,阿詹拿藝展局贊助到朗豪坊賣笑?我心裡數算每人五磅的入場費,刻下舞池若 有三百人─即是1500磅,除了燈油火爉,七除八扣能夠讓表演者餬口的其實不多。

啊!對不起,明明是落場跳舞目及仔目及女卻又扯回到嚴肅 的話題。是的,年前在以club scene熱鬧為名的Leeds總覺自己格格不入─校園附近周六滿是低胸露背的大學女生,人人都穿黑色的吊帶小背心像露出一團肥腰,遠看真像制服!大寒冬 也是寧冒着冷風從一間夜店走到另一間最後就走到off license,校內廣為張貼的「事後」服務(即事後丸)海佈。這種只有一種形態的異性戀社交生活,很令人窒息。在曼城的藝術中心,我這個英文名字 Anthony 加TB look的東方女孩也着實鬧了不少笑話。要不是有香港朋友露我底牌,幾乎無人能夠想像我是正式簽紙結婚的。不要以為這種錯摸很好玩,A說帶我到 Duckie之後其實膽戰心驚─好像是把朋友騙了似的,幸好只是我自己想過了頭。而Duckie也是非常開放,燕瘦嬛肥,都非常自在。午夜過後,摟在一起 搔頸濕吻的既有男男-女女,也有男女和我怎樣看也不能肯定是男是女……尤其那些胖啫啫而頭都兀了的情侶,實在份外甜密。當DJ 播到happy together人人舉手歡呼,我竟覺得是世界大同─與刻下正在高度戒備恐怖擊的英京,煥然是兩個世界。

11.07.2006

原來當藝術家何以如此快活vital in paradise


還 是太累,寫不出文章,就先跟大家分享一些照片裡的快活時光。許久沒有試過一大班藝術家開心見誠的談。藝術節的安排很好,對藝術家由創作到起居的細節都無 微不致,策展的、接待的、技術支援的都各司其職。我重做了年前的我好癢,反應就是好得有點令人難以致信。一個月的留駐,重拾了自己作為藝術家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