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2007

英倫速記

2007年11月



重遊英倫,怱怱而行,無法回味神仙生活。七天的旅程,只是調節時差也花去了兩天的光景。華人藝術中心的CEO笑我是年紀大了,即是早該成為established artist,能要求坐商務客位。回過氣來,便要返回香港。臨行前一片金黃的秋天已轉隆冬。旅程的悃惓猶如宿醉未醒。拒絕打開電視新聞,迴避電台的選舉消息,連自家的獨立媒體也沒有上。躲在家裡的藍天,偷得浮生。












兩天的vital現場藝術節,大半的時間用來做自己的作品,錯過了大部份藝術家的表演。可喜的是發現同樣以反奇觀化為已任的藝術家大不乏人。何成瑤這次不再以自己的身體為場域,轉戰街頭。她按預先定好的路線在曼城最繁忙的街道上走,讓一大班觀眾尾隨着她。她時而停下四處觀看,時而無故疾走。她面上目無表情,與城市的多姿多彩形成強烈對比,把熟識的景觀陌生化。而一大群尾隨的觀眾,默默無語卻同步行事,反倒成了路人眼底下的新事物。最尷尬的一段,是走進了馬莎百貨的化妝品部,一行人倒塞住陳列櫃之間狹窄的走道,化妝小姐都朝我們轉過頭來。城市其實是充滿了各種張力的空間,只要有人稍不循規蹈舉,日常看不見的成規便給曝露出來。華藝中心的Sarah有意呈現創作發展,成瑤,楊墨,侯雅冬和我都是舊面孔。楊墨去年在市內的緩步行,引來傳媒追訪,還上了當地報紙頭版,與他想要與陌生的路人近距離接觸背道而馳。來曼城之前,他剛在美國做了一個作品,是在地上畫了一條兩里長的線。從音樂走到劇場,從劇場再到概念藝術,他近期想要做的是超越物質存在而與人直接在時間裡觸碰。這次他拒絕事先張揚作品,節目單上沒有說明,就連策展人也承諾了不會過問,你能遇上他的作品便遇上,一切隨遇而安。我有幸參與幫忙,在藝術節與研討會期間的四天,俏俏的走近個別的觀眾和參與者耳語他預先寫好了的幾句話。不能算是詩,卻結構完整,更像劇場的台詞。對準當下的耳語,藝術與庸碌的生活共同返回生命的實時,陌生人耳語交流,一切無甚「看頭」;斷句能否成篇,端看表演者(講者)與聽者的因緣。



















藝術之旅,無暇細記,反而是北英倫的變化,更叫人刮目相看。曼城華人藝術中心位處城北一隅(Northern Quarter),去年在這裡住了一個月,整條街只有隔壁一間夜店,除了周末會傳來低音喇吧的震動外,平日晚上水靜鵝飛。誰料這次碰上留駐藝術家Alma,見她精神彷彿,原來是這一年之間,中心正對面新開了兩間夜店,生意興隆,噪音滋擾無法成眠。用來招呼客人的床鋪,成了隔音綿塞在窗前。我不知道曼城的士紳化,能不能也算到藝術家的頭上來。然而這次住在火車站對面新開張的酒店,從房間的落地玻璃外望,一邊是蒸蒸日上的地盤,隔牆的一邊是玻璃幕牆的辦工大樓,差點連人家電腦螢光幕上的東西也看得見;下邊與火車站相連的平台,每日只有兩種人經過﹣不是在寒風中夾着黑色大衣怱忙走入大樓的上班族,就是夜裡穿着螢光衣的保安員。隔着雙層玻璃,隔絕了城市喧囂,打開房間備有的i-mac駁上自家的mp3或者i-pod,上網收發電郵......,就是國際行政人員的生活?還是,拿着行李包跑江湖的藝術家的生活?研討會轉到利物蒲的John Moore University進行,之前兩次到這城市,到處都是頹垣敗瓦,連百廢待興也說不上。這次坐大巴入城,路過一堆Victorian House,竟是整條街的房子都用鐵皮封死了門窗,等待重建。市中心百貨區除了購物的路人外,最多的就是建築工人,夾雜在老子號中間的是一個個地盤,蓋的都是玻璃與鋼鐵合成的商場。利城銳意要打做成歐洲的文化名城,Mersey Side河岸用舊船塢改建成Tate和海事博物館不特止,現在還要加建地標式建築的新博物館,到處沙塵滾滾,遊客都掩鼻而過。不過不得不讚的是Blue Coat Art Centre的改建工程,庭內兩棵大樹完整無缺,樹上的鳥巢紋風不動,陽光和煦,還傳來聲聲鳥鳴。要是換在香港,不但巢無完卵,樹枝也一定給修得七零八落。














每次到倫敦,都有﹣啊!我又回來了的感覺。其實也沒有在裡真正的生活過,多次短留的日子加起來也不知足不足半年之久。只是這個城市,無論由報刊雜誌,地鐵巴士,到書店,劇場與博物館,總是十分的「對路」(物價除外力)。甫下車便買了本timeout,不但有London lesbian history的專題書評,還有旅遊,文化及體育部首長James Purnell 的專訪。 英國近十年來致力吹谷自己的文化品牌,卻是有名有實。 怱怱看了兩個展覽,分別是Turner Prize 與Louise Bourgeois 的回顧展。前者有如讀了一次英國當代藝術史;後者則不得不佩服她年青時對性、身體與心理的大膽描寫。像大理石雕成的乳房、latext和石膏混和成斑駁的女體/陽具﹕劇場式的重型裝置,無不透露着一種迹近暴力的猖狂﹣一種和現時年近百歲仍生命力旺盛,恨只能眼看手勿動。Artist fees袋袋平安,丈着身有餘錢,便到印度館子masala zone的casual dinning(http://www.realindianfood.com )豪了一餐,與t每人二十磅落樓,回味無窮。而香港政府引為模範的市集,則越開越大。像Spitalfield Market,搬到商下的天幕(!)下經營,使周日的商業區人頭湧湧。 唯一總不對路的是f,每次到倫敦總寄居他家,一樣的麻甩仔格局,三十有找,遊戲人間(當然仍無女友)!


短遊英倫,就此速記。 沒有初出道的興𡚒與新鮮,多了的是持重與老練。就是與李文十二年之後重遇,感覺也只是淡淡然的,畢竟是相忘於江湖。(當年二十二歲,就像是眼前那些活脫脫的新進藝術家一樣。而我記得你對我說:「二十二歲不小了,幹嗎還不獨立!」)。 酒酣耳熱的對話(更何況我不喝酒),比藝術更像表演,過日即忘。反而是藝術與人生上的感通,卻更叫人相知相惜。臨別贈言,你叫我別再那麼restless〔無時停〕。是的。一切都怱怱而過,卻總還是想捉住更多。在下一次遇上之前,默祝生活在他方的,心境平安。

註:電腦壞機入廠,暫用別的打不習慣,錯字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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