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0.2008

有蛇

(重貼。謝謝Ricky的配圖。真係好得意@@)



(還有另一尾蛇在小西那邊:我的書櫃裡有蛇) 

模達短評二篇─羅士廉個展


When I disappear into you ... I (det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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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缺中的完美─羅士廉個展


一連兩天看了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展覽。一個是在官塘OsageWomen's Work聯展,另一個是在跑馬地YY9 Gallery羅士廉的個展「In Serenity(臻於平靜)。前者眾聲喧嘩,卻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後者一個人獨白,無聲勝有聲。


因為喜歡男人,所以記得羅士廉、記得他許多年前在Para/Site藝術空間展出過的一串手捏泥男人─軟滑的黏土給指頭拿捏成人,經過窯火的鍛鍊,給鮮活的保存下來,配上銅線,懸掛在舊空間那些斑駁的灰牆前面。常覺得香港陶藝界,羅士廉與李慧嫻真像一對活寶貝,一個專捏些胖嘟嘟的肥女人,一個專造些令人看了也想捏一把的筋肉人。


自從有了香港藝術學院之後,陶藝界的確換了股新風氣。然而那些挑戰瓷土極限、又或者把現成物翻成瓷土的概念化作品,師友之間的影響過於明顯,有待推陳出新。這次羅士廉的小展,展出了他兩個不同系列的作品。一組以白瓷為主要塑材,把鉗子、嬰兒公仔和瓜果等現成物的臨時拼湊翻成瓷土;另一個系列以槍與眼淚為主題,以翻模及拉坯結合而成。記得他的作品向來有一種由對比造成的戲劇感,殘破的肢體與生硬的銅鉗、沈重的陶塑頭腦把鬆軟的枕頭壓扁。然而這個最新的系列,不單是物料與主題之間在觀者認知上造成直接的張力、還利用現成物原來各異的材質和臨時的湊合強化了戲劇感─然而,這通通都被馴服成純白瓷土,給凝固在更為易碎的物料當中。而給夾在同樣是由白瓷鑄成的銅鉗之間,那些殘缺的小手小腳、零丁的頭顱、像陽具和胸脯的瓜果,在暴力之餘,還加隱藏着被壓抑的慾望。羅士廉作品細膩之處,不單在意象或概念的經營上,更在於他對泥與釉的感性掌握與嫻熟技術─看那些懸吊在觀者眉宇之間的瓜果,似有還無的釉從啞變光,流滴到瓜蒂之上;那自然而挺拔的曲線,與曾經溫軟的泥塊,如今都瓷化成易碎的記憶。而那些用來吊掛起瓷件的舊銅扣和皮帶,同樣以冰冷和不明來歷的殘缺之軀,暗示着曾經的完滿。細看作品題目,與不同組件之間的加以聯想,意象的組合原來各有前因,使整個展覽如同作者的情感日記殘缺中的完美,私密得令人充滿遐想。


(期覽於YY9 gallery展出。現已完結。)

(羅士廉的大陶工作室:http://coboworkshop.com)

7.19.2008

智良


從未光顧過正文書店,推門進去,這間以文史書籍為主的銅鑼灣三樓書店,選書着實不錯。但看着書─亂七八糟從地上放到桌上,竟有點像大男生的宿舍。看着窗外那一列發霉的唐樓,和隔鄰上上落落的觀光電梯,這種荒誕的城市光景,大概只有在香港才會看到。

關於智良和那個「書寫與治療」的討論會,已談了許多。在這裡,只想說,智良,我是那麼的佩服你!等你的新書

echo開幕


等了許久,富德樓終於有自己的書店和小角落。希望一個人在這裡工作的k不會落單。
大家可要加倍努力了。

7.13.2008

寫在三十四歲之前



沉靜了好一陣子。躲在家裡,看春蘭夏開、藍天白雲、暴雨,和過後的晴天。

親近的朋友素來知我會間歇性「黑面」,準懂得適時彈開。有時是一月一次、有時是幾個月一次;持續時間也不規則,少則兩天、長則整整一個星期,也沒定準。有時是事情老想不通、工作過勞、家務沒完沒了─總之是甚麼都往壞處發生,沒有出路,撼頭埋牆。知道不應該遷怒別人,早戒掉了擲電話、拋碗碟,但郁鬱的爆炸力,還是會拿自己出氣,怨氣上心,就是沒發脾氣,也令人望而生畏。
讀書、寫作與組織、行政或交際應酬不同,是一種非常花費心力的活動,往往欲速不達。月前幾樣過期作業同時泰山壓頂,形形式式的雜務又沒完沒了。等到能安坐家中,一打開書本眼皮就不由自主自動合上。調整坐姿、別備零食、晨早運動,仍然無補於事。磨難了好一個星期,文章仍是未着一字。眼看最好的時光,都給無為的瑣事霸佔,便悔恨自己不自量力,承諾太多。正經事水浸眼眉,只能慨嘆去日苦多。惱恨與後悔,對人對事對愛人都神經過敏,終於連身體也鬧投訴,
怪病頻作作業勉強完成,沒有完成的副產品,有這麼一段詩稿:

樣能告訴你

所看見的

如你看見蛇

在門後的青苔

有閂緊的水喉

剩的果皮飯菜

去後還在轉動的風扇

個人的生活 無事消磨

......

無事消磨?才三十多歲啊!

不常見面的朋友以為我學佛以後性情改變,(本村隣居卻很清楚)其實還是冥頑如惜。禪修四年,龜速前進。隋‧智者大師《童蒙止觀》說禪修雖要「息諸緣務」、「閒居靜處」,對現代人來說真是奢侈非常。我坐時不是意氣昏沉,就是心猿意馬,難以將息;就是偶得平靜,過後對平常生活的忙碌煩瑣卻更加不耐煩。多快好省的生活節奏,是為了撥出更多的時間來專注禪修,在原來已是非常忙碌的日程中再添一項。於是在讀書時想起家務、做家務事想起工作、在工作時又嫌沒有時間陪伴家人......最無辜的還是共同生活的小西哥,只是忘了清理貓屎或拋棄垃圾,便被我視為禪修的魔障。
年前在台禪修,有一天潘老師無端告誡我:「試試走路慢一點,別要反應得那麼快。」年初轉習宣隆禪,遇上不嫌同學每事問的劉老師。上月共修,完結後頭腦一片通明,終於才把問題想清楚─禪修令人感觀敏銳 ,但敏銳起來的感觀在日常生活裡卻變得過度敏感,對人對己竟越來越挑剔嚴呵!簡單不過的道理,劉老師竟是不嫌其煩─禪坐先就是要學習不盲動反應嘛。你不是要在禪坐中而是在思想上作調整。你現在已經住到南丫島,難道還要搬到更遠的地方?常云行住坐卧都是禪,不能把禪修裡的經驗日常生活化,我真活該!
(換了是我,一定老早對這種魯鈍的學生發火)
我的老友
k是一個大忙人,對朋友常常有救必應(雖然甩拖的多),社運介常享受他的免費服務。他經常背痛,朋友見狀幫他按摩,大都驚覺他的背不動如山。有一次我「抵唔住頸一句車埋去」,:「做得多唔代表你有使命感而係代表你貪心。」罵人其實惱的是自己。太多太有使命感的朋友,共震之下,集體執着令人人都躁動不安。執着源自於欲貪,南傳阿姜查大師弟子阿姜拉姆的《禪悅》裡面有一節是這麼說的:

「禪修時聽到某個聲音,我們為何不能忽略它就好了呢?它為何會嚴重干擾我們?許多年前,我們寺院外圍的泰國鄉村在舉辦宴會,喇吧噪音很大,破壞了寺院的寧靜,我們因此向老師阿姜查抱怨噪音妨礙禪修。大師回答:『不是噪音妨礙你們,而是你們妨礙了噪音!」(40)

嘈音、痛腳、門後的污跡、和異己的聲音─又不是屬於你的,干嗎要攬上心?能做的便做,未做和做了就不要再吹毛求疵思前想後。平常都不能放下,怎能妄想端坐下來就能平息萬念?日前讀阿迪在日本採訪日本在「帳幕村」反戰基地一獃八年的高田幸美,她反問阿迪:「我不明白香港人為何一年兩年就離開。我認為不斷追求新的機會,是壞習慣,是資本主義的邏輯。(200876日《明報》「星期天生活」)這些道理不一定要在佛法裡面尋找(更不要低估佛教與進步政治的契合!),只是如果重新審視自己的成長─到底是什麼把我/們訓練成這樣的營營役役過度疲勞和執着?我唱了六年的中學校歌,有這麼一句:「I will not ease from mental fight, nor shall my sword sleep in my hand。」這麼殺氣騰騰的女校校歌實在少見;在隱沒了宗教理想之後,這種不為什麼的意志力,活脫脫是一副克勤克儉的新教倫理。有一次到一所佛教中學的禮堂,明淨的白牆上高懸着四個端正安靜的大字:「慈悲喜捨」那時不能體會何謂「喜捨」,復與「慈悲」何干:

「『隨它去』意味着你不下命令也不抱怨;你無話可說。『隨它去』發生在當下,你在事情出現的當下覺知它們,且在它們想進入、停留或離開時把關。修習『隨它去』就如你坐在房間裡,有誰想進門就讓他進來,且可隨意停留。即使他們是可怕的魔鬼,你也允許他們進來並坐下,你絲毫不擔心;若佛陀金光閃閃地進來,你也是同樣坐在那裡,完全心平氣和。」(83)

所謂不捨,就是心無法接受不完美,老與別人、與自己過不去。政治宣傳迫人「社會和諧」─吊詭之處,正是不能接受社會並不和諧的事實,致令社會無法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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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病是福,很希望餘下的日子不再心多,做好一件小事,好過做壞多件大事。也希望曾經被我黑面的朋友原諒。小休之餘,來年或許會有某些變動,希望也能以平常心處之。寫在三十四歲前,送給大家的生日禮物。


*Brahm, Ajahn (2006) Mindfulness, Bliss, and Beyond: a meditator's handbook.

姜布拉姆:《禪悅:快樂呼吸16法》,台北:橡實文化,2007年。(佛哲書舍有售)






7.09.2008

小店是寶之牛棚附近阿姐甜品



一向肆吃甜品,尤其中式老火糖水糕點,喜其真材實料滋味有益。不似水流流西米露又或者裝模作樣的fusion甜品。甜品當以小店尤佳,家庭式經營,額外窩心,有時只佔半間小舖,為舊區獨有。

日前去看家驅的展覽,四、五點鐘時分,不想吃奶茶多士忽然想吃甜品。然而牛棚附近街坊美食雖多,馬頭角道雖有九龍城寨式砵仔糕和豆品店,但前者不能坐着吃,而後者外帶只能用不能循環再用的膠碗。忍口沿馬頭角道向牛棚方向走,誰料就在最後一個燈位處見到「阿姐甜品」。這個舖位原是舊時阿婆賣齋菜的小店,是我在牛棚附近幾乎唯一的午飯選擇。大約在前年阿婆年事已高,便不再經營。還記得阿婆的老火靚湯─齋店,當然無味精!

姐甜品舖面小,但還是能容納兩張桌子。糖水選擇都是舊式,腐竹蛋、紫米露、喳喳。西斜之時,我還是問阿姐有什麼熱的可吃。她便把剛煲好的海帶綠豆端到我面前─嘩!雖無臭草但有豆香,切幼了的海帶啖啖入口,綠豆沙熱吃,能消暑而不濕脾。肆吃的我還看中了冰櫃內的糕點,椰汁紫米糕,椰香濃郁而紫米咬口;芝麻糕稍嫌不夠城寨式或粥店的米漿底黏靭,但仍清新可口(款式還有馬豆糕、大菜糕、桂花糕等等)。我一邊吃,見阿姐一邊在弄一盤橙色的甜水,我還道是啫喱原來不─是苟蒻,橙色不是橘子而是熱情果!阿姐見我饞嘴,把剩下不夠一客的苟蒻勺在碗上讓我嚐嚐。果真不同啫喱。百香果聽來非常台灣腔,見櫃豆上貼着「米奶─早餐佳品」,一問之下原來即是米槳,加上午後的熱度門外馬路又泊着機車,真有點台灣感覺。

晚到牛棚看戲,趕緊見吃點甜的。外子點了喳喳紫米,我點了四件糕點(20),我吃到一半,糖水才捧上。原來阿哥不是如一般連銷店般把糖水放入微波爐翻熱(如杏花樓),而是在爐上煮滾才端上來!甜味適中,紫米與喳喳混合得宜。我沒有嚐過這裡的腐竹,但看網有的圖片,碗底還有幾粒白果,大概只是做法不同。我個人也是喜歡煮成濃汁的腐竹糖水,但著名的大良八記也是以不煮爛的方式捧客。

店除了甜品,也有腸粉小吃和簡單客飯。很希望這種小店能生意興隆,去牛棚看戲睇展覽的朋友,除了坐下來吃,不妨也買一客三件只售六元的雜錦糕店與朋友分享(用可回收的薄料膠盒子盛載,當然你最好還是自備盒子喇!)。散場還有得吃,阿姐說她晚上一點才收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