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7.2008

我媽的展覽

前上課,許寶老師終於派了第一份功課的題目,着我們寫Zizek從意識形態批判的不足和犬儒主義;還有要寫Laclau對民粹邏輯的分析。加上我負責要講的課和其他工作死期全都迫在月初,看來,維也維小記的命運大概是有頭無尾。


嘻!工事雖忙,前天上課前還是偷空去看媽參與的展覽。這個展覽全名是「跨代齊享視覺藝術推廣計劃『寫心樂意』畫展」,由黃大仙區議會贊助,就是在我們這是文化界不屑用之的牛池灣文娛中心美術室。美術空雖簡陋又不就腳,但能公開展覽,對她來說是一種認可與嘉勉。參展者簡介裡她的自我介紹是這樣的:「由2006年學習水墨畫至今,本人自幼對書藝甚感興趣。自報讀由聖公會黃人仙長者綜合服務中心舉辦的水墨書畫班,已略見小許成績,希望以後繼續努力。她展出書法和繪畫作品各一幅,我媽的畫雖有待改進,但看她的字,老實說,實與她的老不相上下。「好雨知時節 瑞雪兆豐年」十個隸書大字寫來神清氣爽,筆法圓滿。只是她有時心多,練字未學行先學走,所以她的字有時雖裝得好,卻又欠缺筆力。看她老師們的作品,雖然也很業餘─但不為什麼地畫,不正是繪畫的最大樂趣麼?看着她的老師在街坊前示範,毫不吝惜。聽媽說,他/她們都是義工,批改老人學功課都很用心。我突然想起梁啟超說「未能自渡先來渡人」的慷慨,與我作為所謂專業的藝術工作者的斤斤計較,自慚不如。

!你看她那天多開心。展後晚上撥電給她,她說會跟同學仔試試去跟另一位老師,這老師既教山水又講佛偈云云。前陣子老在想為她找更專門的老師,她卻推搪說怕學費貴(我我替她交學費)。看來事情還是有它自己的因緣的。

10.11.2008

牛蒡?還是毒蒡?

朋友傳來大陸教種牛蒡的材料:

播种前,每亩施优质粗肥2000公斤、腐熟鸡粪2方、二铵25公斤、硫酸钾10公斤、硫酸亚铁5公斤、辛硫磷0.5公斤。以上细肥开沟撒施,农药对水后拌成毒土,在播种沟内撒施。〔...〕苗期喷一次甲基托布津和绿风95的混合液,防死苗,促生长。〔...〕及时防治病虫害,病害以立枯病为主,用多菌灵、甲基托布津、代森锰锌等杀菌剂喷雾即可;发现白粉病用粉锈宁喷雾防治。

唉!真枉我們地大物博,現代化下的粗製濫造,就成了這樣。今早吃水果,突然想起從前教國史時常用的一個史例,說侵華戰爭時,日本在學校裡會派天津梨給學生吃─然後問道,好吃不?好吃就到支那去!換在今天,中國出產的物種,大家都棄之如敝履,真係比都唔要。日前切開又圓又大的國產富士蘋果,如常黑心中看不中用。種出這樣品質的水果來,既浪費土地,又浪費運送的人力物力。

10.06.2008

維也納小記(一)

這次旅程有千萬個理由本不該來。一者,無心戀棧換咭片、交朋友的生活,交流機會應讓予其他更積極的朋友。二者,長途飛行浪費生命及能源。三者,一整個星期荒廢了禪修。我推辭,策展人Hilary說,這是她第一次遇上會推辭出國展覽機會的藝術家。


也納

博物館旗艦


然既來之,則安之。維也納與我十多年前背包旅行的印象完全不同,城市景觀除了更現代化以外,主要的購物區像Mariahlifer Strass與倫敦的Oxford Stress無異,老店被一式一樣的連銷店蠶食。Hilary的策展方向,是探討place making 的各種實踐,尤其藝術在當中的角色。維也納除了像提供給遊客想像的「音樂之都」外(由火柴盒到巧克力都印有莫札特頭像!),近年也致力推動現代藝術,在舊城區西邊的Museum Quartier,就是這個大業的旗艦。原來的皇宮組群在戰後一直空置,直至到1985年給暫時開放為 Vienna Festival的展場,如果改建閒置空間,才逐漸進入公共議程。然奧地利是民主國家,從討論到落實規劃,花了差不多二十年時間(可參網頁的時序表)。當中包括一黑一白的現代和古典藝術館,中間原來屬於皇宮一部份的建築物,則被分割成工作室、書店、精品店、餐廳、及Kunsthalle。聽當地的文藝界朋友說,那所以Leopold命名的藝術館,原來是藏家與政府討價還價的結果─Rudolf 與Elisabeth Leopold早在1950年代便開始收藏奧地利「國寶級」現代藝術家的作品,如Klimt, Ego Schiele 和 Kokoschka。 Leopold要脅如果不為他的藏品建立藝術館,他將會把作品都賣到外國去。於是政府連同奧地利銀行和收藏家組成基金會,建立Leopold 藝術家,而Rudolf Leopold本人則為博物館的策展人。這一着到底是化私為公還是化公為私,在奧地利引起極大爭議。而最新近的爭論是,藏品之中,懷疑包括二戰時從猶太藏家手中略奪而來的作品!(可參)

沒有興致入博物館,只在中亭的廣場上逛。維也納市民真幸福,廣場上的傢俱,不是趟着曬大陽的年青人,便是拖男帶女的一家大小─所謂地標性建築,在管理與設計細節上都盡地慷慨(我最訝異的是嬰兒車無所不在!),豐儉由人,地標性建築原來也可以是屬於市民而不只是遊客的。只是其中提供給駐場計劃的藝術家住宅小間,貼附在這些龐大的建築物背後,半開放式設計讓遊人可以窺視內裡情況,真有點像動物園(也有點像我們新近開放的石硤尾工廠大廈,總要在門邊留一扇窗才對得起納稅人─或馬迷似的),似乎都十室九空。看來所謂藝術館與工作室拼在一起的文化CDA(Complex Development Area),都是勉強無幸福。


Depot─文藝界維園

展覽在一所老牌的藝術家畫廊GI Gallarie 舉行。無甚可記。反而是研討會的場地Depot,卻是個老左變綠營(green party)的文化陣地。Depot的副題是Kunst und Diskussion(art and discussion),在1994年成立,原址就在Museum Quatier,是整個開發計劃的試點。Depot不是藝術空間,既不辦展覽,又不賣作品,只搞無利可圖的齋talk活動,是為文藝介的維園。會址包括地下的酒吧和會議室和樓上的辦公室、寫字樓和小型會議室,並養起五、六名員工。每月辦講座、電影會、發佈會、研究會。從歐盟到藝評空間、從公共空間到反納粹......議題針針到肉。後來Museum Quartier打完齋唔要和尚(當然還有當地微妙的政黨政治原因),迫遷到後街。然荒謬的是接受文化部資助的組織,每月以納稅人的金錢(市文化部)繳付近四萬元港幣的租金。

(有機農墟上應節的南瓜湯,澆上南瓜子油。承惠3歐羅。美味極了!)


展覽與研討會完結,機票改不了,還有三兩天的光景,便趁着秋日陽光怱怱逃離城市。揭開TimeOutLonely Planet,都說維也納不遠就是Danube River,風景如畫云云。上網找住宿資料,才知道Danube 原來即是多瑙河。歐遊我最喜愛就是漫遊小鎮看教堂,然導遊書上的資料非常簡單,幸兒在網上卻找單車友的遊記。所以這次要回饋讀者,把食宿行程都寫得仔細一點。


瑙河

Krems

多瑙河在維也納附近的一段有幾個古老小鎮,宗教氣氛非常濃厚,雖然大肆發展旅遊業,但河谷緩緩的山勢最合種植葡萄,兩岸差的酒莊把產業與文化都凝固了,要是拿着幾百年前的地圖,我想還行得通的。在Franz-Josef Bahnhof搭火車(約一個小時一班,車票14歐羅,車程約一小時半)到南岸的Krems,用三天的時間向西南逆流而上Melk作為終點。歐洲一般的旅遊服務都做得非常好,食宿豐儉由人,背包客不會遭人白眼。按圖索騏住進一所由建於1905年的郵局改成的旅店Alte Post,連早餐(厠浴共用)收費30歐羅。在旅遊詢問處拿了地圖,在油站租了單車,已經三點。急不及待享受最後的日照,飛車到河邊。久雨放晴,周日到處都是遊人,有點像假日的吐露港單車徑。幸兒遊人都很禮讓,不致人車爭路。這條沿河的單車徑,指示非常清晰,據說還可以從德國的源頭踩到布逹佩斯。這天的多瑙河沒有憂郁的藍色,在陽光之下反生氣盎然。河流本來到處都一樣,不外就是灣灣曲曲的一條水嘛─然多瑙河的美,在她與山勢和人文風景的配合。小鎮的教堂、石壁上的古堡,點綴着一條緩流着的水。這一段的河面約估計有二百米,從Stein那邊的鐵橋過渡北岸,橋上的行車路兩邊留有單車徑,記得歐陸都是靠右行駛,單車也不例外,否則到了橋中央遇上對頭實就麻煩了!

Krems這一邊,老遠已望見對岸山上的古堡,雄據山上,像在平地昇起一般。看清楚地圖,原來不是軍事或封建貴族的堡壘,而是Benedict的修道院Stift Gottweig!沿河的平地不合種植葡萄,騎着單車,Stift Gottweig便在高大的蘋果樹和密麻麻的玉米與向日葵之間時隱時現。

(Stift Gottweig可望而不可即)

(酒莊外牆上的葡萄壁飾)

近黃昏,怕找不着回頭路。在近岸的另一條村子Mautern上稍事停留,再到Futh材子,馬路上停滿各式名牌氣車。看看房子上的葡萄圖案裝飾,才想到原來是讓人品酒的酒莊旅館。沿路其他小屋,有的也插着frei Zimmer(free room)的旗幟,若有機會再來,定要試試住進這些地道旅館。從Donau Bruke 拐了一大圈在七點前把單車送回。油站的單車很不好騎,又不要能租過夜。要不是因為是星期日,我原不會租油站單車的。順帶一提,奧地利的有機食品雖然非常普及,然地道菜餚仍以肉為主。作為素食者的我又不太懂點菜,早午晩都在吃芝士,肚子不斷的咕嚕咕嚕。於是在旅館旁Steiner Tor (Krems接連的Stein城城門)下的日式館子吃晚飯,聽到待應的口音才知道原來是中國人開的店子。點了一客9歐元的素食便當,除了炒雜碎外還有炸春卷─當不能與真正的日式館子媲美,但總算有飯落肚。


日早上吃過早餐,雖然心裡着急想到Stift Gottweig,跑到舊城外火車站附近的HohnsteinStrass租車(全日15歐羅),之後還是覺得古城街道不容錯過。有趣的是現在稱為Krems的小城,其實是與Stein Und三個小鎮一起連着的,各有自己的城門、大街和教堂。從Krems 的舊大街Land Strass(也分上下段─Obere Utere)穿過Steiner TorSteine那邊的舊大街Steiner Land Strass,踏着修長宛然的碎石路看文藝復興式樓面,碊留着的壁畫雖經修復,卻沒有回復成完整的面貌,偶兒透露出一麟半爪,煞是耐人尋味。早年遊歐,被種種偷厄拐騙的故事嚇怕,既不敢鑽小巷、又不敢與陌生人攀談。有時寧願餓着肚子,也不上館子怕被宰價。現在年紀大了,膽子也大了,更恃着懂幾句德語,總想跑到沒有遊客的地方。

九月的中歐,太陽依舊早起。從窄巷拾級而上,穿過拱廊到了半山的平台,豁然開朗,眼前是一座巨大的教堂,背後則是多瑙河谷。這座始建於公元11世紀的教堂(Frauenberg),現主體建築雖說是早期巴洛克,外表卻其貌不揚,只有鐘樓部份多了幾道弧線,當然更沒有歌德式教堂的拱柱和雕飾。然在教堂外設置真人比例的彩繪耶穌像、並在其後繪上如佈景般的壁畫(即如虎豹別墅一般),這種做法我也是第一次見識。推開沉重的木雕大門內進又關上,教堂內空無一人,安靜很只餘耳鳴。祭壇座北,陽光從東牆的彩色玻璃透進來,照在金碧輝煌的巴洛克式祭壇上─戲劇性的彷如神跡一樣。把維也納高大陰沉而喧囂的St. Stephendom也比下去了。靜看那些都設在視平線以上的雕塑和繪畫,憑小時讀天主教學校而僅備的聖像知識去辯別那些聖人和故事。教堂的後面,一邊是大學的教學樓,另一邊是小城的文法小學,在碎石路上走,可以聽到子孩朗朗的讀書聲。然後我想,要是我也生在這種小鎮,一定會成為虔誠的天主教徒;安隱的生活,政治上也會支持保守的社會民族黨。


(下山時拾得的手丈。)

舊城遊逛,不覺已到中午。唯有靠在沿河的餐廳吃午饍。渡過了忙碌的周末在周一還開店的,大概都不會是良心小店。點了一客蕃茄湯和沙律伴蛋餅,果真難食非常。飯後趕快渡河,按着指示牌到Stift Gottwieg。從蘋果田到葡萄園,暗斜更覺路長。兜兜轉轉,Stift Gottwieg仍是遠在天邊。最後終於從村子轉回大路─單車店明明說了是能踏單車到Stift Gottwieg的,然眼前卻是一條康莊大斜路,房車與我擦身而過。好不容易才等到有路人行過,知道巴士站就在前方(這裡的火車、巴士和渡輪都可讓乘客帶單車的,既鼓勵單車旅遊,也減少排放廢氣)。誰知下一班車要等到四點多。問了一名老婦,她說有小路可通上Stift Gottwieg,但見山路崎嶇,不能踏車。這時已在Stift Gottwieg腳下,進退不得。看見對面有全副武裝的單車客,用英文問清楚。他說,怎能到了這裡(Panholz Strass)也不上去?便提議我把車關在這裡,然後踏山路上去,只須半個小時,還夠時間在上面喝杯咖啡才回去!大着膽子走進荗密的森林小路,原來放晴的天空逐漸陰雲密佈。說會有凶猛的野獸嗎?會有蛇嗎?會迷路嗎?會有鬼嗎?總之就是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走到後來便只聽到自己的腳步和喘息─於是說了要30分鐘才到達的捷徑,我用不到20分鐘便爬完了。還沒把氣喘平,迎面而來便是一對剛行禮的新人,伴着教堂鐘聲。原來Stift Gottwieg大部份的地方都不向公眾開放,除了價格高昂的宴會廳。Stift Gottwieg除了是古堡之外,就是葡萄酒品牌。於是我只在平台花園留個自拍照,喝了杯Melange咖啡。人在高處,除了是看得更遠之外就是看得更遠,竟覺不甚了了,便怱怱原路下山。經Futh Palt,時已黃昏,等待收割的玉米田教人分不清東南西北,在路上遇到的不是駕着農產車回家的便是溜狗的老人家。問了幾回路,才回到對岸。6:15趕回到單車店,店員已全部下班。(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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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回家聞吾友家榮已於中秋當日在颱風中剃度出家,法號性者。實在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