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因為躲懶,無新事可記。只是在圖書館翻故字堆、在颱風中看影碟、收收發發伊貓。
終於看了擱在案頭陳界仁的「凌遲考」,45分鐘的黑白默片,血變成黑色、受刑者一聲不吭、看眾時空穿梭(夾雜着下一部片子的人群),共同構成一種冷的暴力。我在颱風的中心、一個人、一邊看、一邊手執鉗子來條腳甲!剛好與片子裡面的情境背道而馳。凌遲是一種施諸他人身上的暴力,成全在第三者的耳內眼裡,是一種充滿表演性的公共場域活動,宣示的是看不見的權力。片子中有兩個非常刻意的鏡頭特寫:裹着鴉片用的「East India Company」包裝紙;和從受刑者已被割破的胸部回望看眾─前者正好來來說明殖民中國近代政權的重重緊扣、後者亦正好拿lacan 的心理分析大書特書。陳界仁的作品表面上直接衝着觀者的道德防線而來,實則是看準了流行學理。當然,這種冷暴力,我還是心悅誠服、舉腳回敬!
到圖書館檔案館翻老夫子的舊帳,一拼也看到王司馬早年的作品,和許多不認識的名字。早期在報刊上的圖文配,都比較直接,在未有攝影介入新聞、廣告的年代,圖象充當的不是想象,而是實牙實齒的說明(當然大波美女除外)。所有漫畫畫來都是一板一眼,而老夫子成功,看來則在於沒有悲天憫人的抱負(當時報紙漫畫經常呼籲濟貧)、沒有抱打不平(包括開片、賭外圍、非禮)、不相信警察、只相信拳頭、又極端保守(拿狂人樂隊、流行時裝作笑料)、還嚴重性別與種族歧視(幸而當時未有菲傭駐港)……在土製波蘿橫行的年代,他奉行無厘頭,可以遠銷東南亞。
對比雙全、二犬和我們的圖文配,當圖畫不再要說文解字,我們有着明顯的代溝。
雙全:你的世界盡是美麗。
回建華建威:
月來開始在網上流傳的所謂「模達紀事」,動作完全抄自雙全的「二樓五仔紀事簿」。能夠引來像sophy、像你這種長篇大論、鉅細無遺的討論,或順手拈來片言隻字的鼓勵,比所謂「十三億人民的文化需要」更加窩心─畢竟這已是分眾訊息的年代。而先前寫的其實不算反駁(可能我也開始老油條了,沒那麼好火),把你扯進劉建威的風波裡,實情是你是我的偶像─當我還未搞清楚Baudrillard和 Bourdieu,你已經把劉小楓和de duve讀得滾瓜爛熟。當然你又會說你是偽學術─但把偽學術定為自己的尺子,也不失為鞭策自己的良方。(所以我恨我沒有看自由文化音樂會,也不知道原來瘋祭舞台也搞起攤位來!)
置於困在國際與祖國之間的兩難─只消看看岑建勲在外灘驚時面上的表情。上海一行,令我想到許多事情。我同意言論自由是香港核心價值的最後橋頭堡,但我這次更加體驗到的是從中國同胞的眼裡看香港─我慢慢學懂說「我從南方來」而放下了「我是香港人」的優越感,知道「CEPA」着實是令同胞眼紅的不平等條約。我有幸趕得及九七香港的三分鐘熱度尾班車(當時做記者、又參與過一些文化交流節)、見識過星加坡的政治審查(就是尊子被星加坡美術館撕掉作品那回)、國際藝術家的氣焰,現在才開始叫做知道人情冷暖、臨急務實、遇到機會反而要節制。但(小)香港和中國-香港是否就是必得二擇其一的安身立命之所?這點我還是看得不夠清楚,也許,地域不是問題,重點在我們抱持的是怎樣的「核心價值」。我擔心的反倒是我們還十年如一日地在喊超英趕美的國際化口號。Jaspar,沒有看到你對art port聯盟的回應,我遲遲不置可否,想起做resarch翻故字堆中寫在六、七十年代香港藝評文章中的口脗,與現在的「internationalization」何其相似,就更加覺得厭倦。
這周跟兩個要好的朋友吵咀,為了可謂創作、為了如何走在一起創作、為了更多更多自身的局限和使命。吵咀成了這年最佳的生口禮物。
梁寶 2004年7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