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1.2006

黑與靜


看見圓月,我抑鬱,從前並不這樣。從前月圓,我會變狼。

我想沒有人能夠理解我的鬱悶,因為沒有多少人曾經看見月‧光,在香港。不是舉頭看見而是月映在地下的光。

庭中如積水空明,蓋竹柏影也。

我從前的浴室,水的倒影,正好看見月光。躺在舊居的床上,菱角山上露出的月,從山的一端到另一端然後夜央。

沒有人能夠明白屋前一火街燈替我點上的焦慮,街燈是如此地橫蠻無理的躺進我的睡床,互相輝映在光面的瓷磚外牆。還有鄰家的白光管。我討厭白光。

這個城市失去寧靜。自從車廂都裝了路訊通,世界便變了。對於光線,對於聲浪,知覺能力的觸感,徹底地變了。城市迷信燈光,因為只有看見,才能管理。

而清茶啖飯,也是同一道理。當味精成為菜餚的必備,誰的舌頭能知道菜的真味?當油污大魚與抗生素鮮雞成為壽宴的必然,有誰會想到這是折福的咀咒?

當日落以後,靜與黑不再是本然。熄燈行動的失敗,其實更多是緣於香港/人對黑夜的陌生。當二十年前在市區的街頭仍能以肉眼見到銀河。幾多中國文學裡的月影都成了課本裡的廢話─當我們的孩子都再沒有享受黑夜的幸福,日落以後還是被聲影充填的時間,月影只是抽象的形容詞。

我失去了月,尤其在月圓的晚上,我只見燈光。我鬱悶我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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